清晨七点,阳光照在窗帘上,薄得像要融化的糖纸。
启然拿起手机,滑了好几下网页,还是加载不出来。他试着关WiFi换流量——没有信号。
“爸,我网挂了。”
“我也挂了。”爸爸咬着牙说,“你以为我早上在那干嘛?”
然后,“砰!”的一声,他把手机狠狠摔到桌上——
结果因为手机壳弹性太好,“啪”一声直接回弹回来,砸在他自己额头上。
“操!!!”他捂住脑门。
妈妈赶紧拿冰袋敷他,一边按着他的头,一边骂:“你一把年纪就不能别这么毛躁?这几天你砸了遥控器、咬了杯子、现在砸自己了是吧?”
“我能不急吗?一天两天三天都没恢复,我还能不能工作了?公司要我开早会我怎么开?我们是要吃西北风过日子吗?!你还在那边抢纸巾抢米——”
“你不急你早砸手机啊。”妈妈白了他一眼,递上毛巾。
早餐过后,一家人坐着看电视——电视自然也卡住了,停在一个主持人傻笑的画面上。
等休息一阵,妈妈起身准备洗碗,忽然皱了皱眉:“水怎么流得这么小?”
她拧了几次水龙头,又敲了敲,“咚咚”几声脆响。
“怎么回事?也没停水通知啊。”她脱了围裙,喊着就往外冲,“我出去问问邻居。”
“妈你疯了吧!”启然一下站起来,“外头是疯子啊你忘了?!你还真当自己是居委会主任啊?”
“就一下下,能有什么事?”妈妈不耐烦地挥手,“那帮病泱泱的家伙,一屁股就能被我撞飞。”
说完她真的就走了。
全家都沉默了几秒。
启然本以为她几分钟就会回来,可过了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门还是没响。
手机用不了,打不了电话。对讲机也像死机一样静音。阳光斜进屋子,一切都好像正常,却也哪儿都不正常。
“我们得出去找她。”启然说。
“我才不出去。”小叔手柄按得飞快,继续玩他的PS,眼都不抬。
“她自己出去的,自作自受,回得来就回来,回不来就算了。”奶奶坐在摇椅上抖着扇子,冷得像皇后。
“我还没洗头自拍呢,出去我头发会炸。”小姑披着浴袍路过,翻了个大白眼。
最终,是爸爸一边骂人一边换鞋:“我去找她。你们全家等着坐牢吧。”
他说完砰地一声把门带上。
天渐渐暗下来。
傍晚,门口终于响了,是妈妈回来了。
她脸色苍白,整个人像被风吹干的衣服,一言不发地换鞋、进屋、坐下。
“妈?你看到爸爸了吗?”启然问。
她没有回答。
“妈?”星星也轻声问她。
她只是低着头,眼神发空,手还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搓着衣角,像是没听见。
没有人再敢问第三遍。
窗外街灯亮起。屋里电灯也开了,厨房微微发黄的灯泡亮着,照得地面干净整齐,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他们决定出去找爸爸,拿出手电筒,准备穿好衣服。
但就在月亮还没升起来前的那几分钟——
整座城镇突然陷入黑暗。
“啪”的一声,所有的电全断了。
街灯灭了,电视黑了,冰箱的嗡嗡声消失了。
他们头一次,听到这个城市的“安静”。
不是安宁的安静。
是死水一样的寂静。
像一个庞然巨兽,被谁按下了“关机”按钮。
而他们,还被留在它的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