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等无法…如此轻率地，将之除下。”艾黛笠斯依旧背对着永康，语气却如同宣誓般庄重。

她的背影映照在窗台洒落的微光中，铠甲在夕阳的光线下闪着冷冽的银光，与房间里温暖的灯光显得格格不入，像是从某段古老史诗中误入现实的残页。

“妳不觉得穿着那一整套铠甲，在榻榻米上坐下，很不方便吗？”永康站在公寓房间的门口之外，一手拎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便服，语气努力保持轻松，但眼神却不自觉流露出担忧。

那是他从自己衣柜中挑出来最“中性”的一套衣服；一件洗得有些褪色的灰蓝色卫衣和一条宽松运动裤。

他知道这并不适合女性，更别说一位自称“金刚剑使”的骑士。

“此为吾王之铠。”

她转过身来，语气冷静中透着一种不容否定的敬畏“吾受命承其意志，守护其荣耀，此身既已穿戴其威仪，便不可轻弃。”

“可现在”永康轻叹“妳没有战斗，也没有战场了。”

他将衣服轻轻放在榻上，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一角。

街道上传来遥远的车声和鸟鸣，街口的一些店刚挂上结束营业牌，几个学生还骑着自行车呼啸而过。

“这里不是战场，只是个城市，和平又普通，一定...一直都是…我想妳也需要适应它。”

艾黛笠斯没有回话，只是站在那儿沉默地看着衣服。

他俩之间的相处很微妙，明明头一次见面，却像见过了很多次一样。

过了许久，她才小心地坐下，金属交叠之声在木质地板上震起轻响，像是在自我抗议般。

“若吾将此褪去，是否便是…对誓约的背叛？”她低声喃喃。

永康看着她，忽然笑了“妳可以当作是一种‘便装巡逻’。就算是在妳的世界，骑士也不总是穿着全副武装吧？”

她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回答，片刻后，她轻轻“哼”了一声，似在犹豫，又似在考虑。

“吾王…曾有冬猎之礼，许其轻甲便衣。”

“那就当作是冬猎。”永康笑着点头“妳现在在外地行军，必须保持体力。”他转过身，刻意不去偷看。

随后传来一阵笨拙的金属摩擦声，还有低低的叹息———仿佛某种重压终于开始松动。

那一刻，永康没有回头，但他感受到空气中沉重的气息悄然化开，像是阳光融化霜雪。

......

“这便是…‘便装’么。”

当艾黛笠斯终于走出房间时，永康几乎没认出她。

原本覆盖全身的金色铠甲，如今只剩她胸前挂着的一枚金属吊坠——似乎是某种徽章模样的物品，以细链垂挂在灰蓝色的卫衣上。

她一动不动地站在门框前，双颊泛着一丝不自然的绯红，仿佛随时准备重新冲回房间重新披上那套熟悉的冷硬铠甲。

永康放下手里的饭碗，眨了眨眼“…还挺合身的。”

“此布料…”艾黛笠斯抬起手臂，皱着眉头拉了拉袖子“竟有拉伸之力？”

“是弹性纤维。”永康轻咳了一声“现代人穿得比较轻松，也方便活动。”

她低头看了看运动裤，又转了一圈，像在确认这身布料是否能应付突如其来的战斗，最后点了点头。

“虽软而无甲意，但轻便者，确有可取之处。”

永康微笑“妳看，妳已经适应了一点。”

“吾并未适应，只是...勉强接受。”她转开视线，语气仍旧带着不合时宜的庄重“若非阁下所劝，此身绝不轻弃吾王之铠。”

“我知道。”永康起身，将饭碗收进水槽“明天…刚好是周末，要不要一起去外面走走？附近有个公园，还有一间宵夜店限定新商品。”

“限定？”艾黛笠斯眉头轻动“此为何物？某种具封印之术的圣物？”

永康笑得差点没绷住“呃，也许妳可以这么理解吧。”

夜空澄澈无云，永康走在前面，提着一袋刚买的宵夜，艾黛笠斯则略显僵硬地跟在他身后。

虽然换了便装，她却依然走得像是在巡逻。

两人经过长椅旁的流浪猫时，那只猫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跳到艾黛笠斯脚边蹭了蹭。

“咦？”她明显一惊，瞬间摆出防御姿态。

“别紧张，那是猫。”

“…吾以为是魔兽之幼体。”

永康几乎笑出声“它只是在向你示好。”

“示好？此乃示威之预兆吧。”她犹豫片刻，蹲下身子，学着永康的动作轻轻伸出手。

猫咪毫不犹豫地蹭了上来，还喵了一声，艾黛笠斯愣了一瞬，随后轻声道“似有灵性。”

永康忍不住拍下了这幅画面，随手存在手机相册里，永康有把每个难得的画面都拍下记录的习惯。

随后两人回到永康的公寓，艾黛笠斯第一次尝试用微波炉加热泡面“此器形似熔炉，但不见火焰。”

“它是微波炉。”永康走过去按下按钮“就这样，加热个三分钟就行。”

“三分钟…”她还真就这样站在那儿默数了三分钟，等叮的一声响起，居然拔出腰间短匕首准备应敌。

“喂喂！只是烤完了！”

“咳。”她轻咳一声，慢慢将匕首收回。

永康瞥了眼那枚徽章形状的吊坠——仍带有骑士印记。

他明白，她虽然褪下了盔甲，但在心底她依然戴着看不见的铠甲。

“艾黛笠斯，”他忽然认真起“妳现在应该知道，这里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需要警惕了吧？”

她看着他，片刻沉默，最终缓缓点头“阁下之言…吾铭记。”

吃完宵夜后，艾黛笠斯坐在窗边看着城市的霓虹灯和路灯街道。

“此界…远比吾之王城更纷扰，却也更静寂。”

“因为这里没有分歧、没有战争、没有灾难，有的只有大家彼此的尊重、理解与和平，但有时也因为这样挺无情的。”永康站在厨房泡茶，声音柔和“没有敌人和灾难的世界...也未必是好的，但妳也只是暂时还不熟悉而已。”

她没有说话。

永康把一杯茶递过去她接过茶，指尖触碰的一瞬仿佛微微颤抖，但最终稳稳握住了杯子。

.......

次日，清晨六点四十二分。

永康被锅碗瓢盆砸落的声音吵醒，他坐起身，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一只袜子还挂在书架上“…发生什么事了？”

他跌跌撞撞地冲进厨房，只见又把金色铠甲穿上的艾黛笠斯，正一脚踏在电饭煲上，用剑尖撬着微波炉的门。

“入侵者！这微波炉在吞吐光焰，我怀疑它企图发动攻势！”

她头也不回地喊着，战意凛然地瞪着微波炉里转动的冷冻包子。

永康捂着额头叹气“那是我早上要吃的早餐...”

金刚剑使转过头来，金色眼瞳炯炯有神“那它为何在发出低吼与蓝光？这不是邪术？”

“是定时加热功能。妳把它弄坏了，我午饭怎么办？”

她低头看了看被剑划出裂缝的微波炉，微微皱眉“吾以为是入侵的妖鬼，吾等只是想…预先清除危机。”

“谢谢妳。”永康苦笑“可妳能脱下那套铠甲吗？妳怎么又穿上了啊？”

她顿了顿，面上难得浮现一丝为难的神情。她抬手轻敲胸前的金属甲片，铿锵作响。

“此乃吾王战装，穿戴它即是誓言与信仰…吾不能再脱下，除非在最安全的圣地。”

“妳现在住的是二手公寓，不是王都要塞。”

“吾明白…但阁下昨夜也承诺，容吾适应此世。”

“是是是，那妳别把我家拆了就行。”

早餐以勉强成功的吐司与煮鸡蛋作结，艾黛笠斯坐得笔直，端着杯牛奶像在审问圣徒。

她第一次尝牛奶的味道时微微皱眉，说“这味道如同熔金，却带着稀薄之水的怯意。”

永康咀嚼着面包，不知怎么回应这种诗一般的评论。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七点十六“今天我得出门。”他说“妳别乱跑。”

“出门？往何处？”

“去图书馆，妳留在家，别打开电视，不准拆冰箱，远离一切按钮，懂了吗？”

“那若有妖鬼来袭？”

“妳打它的时候先别破坏墙壁。”永康把她的话当作玩笑，她却默默地看着他，突然抬手比出一个骑士礼。

“吾以炎铠剑誓，不使敌踏入此屋一步。”

永康点点头，又忍不住补一句“也不许妳把邻居误当敌人劈了。”

他离开时，她站在阳台上目送，宛若送夫出征的中世纪骑士新娘。

永康一路低着头快步走向地铁站，脑中反复响起早上那一幕——金属盔甲在厨房反光，圣剑斩向微波炉“这哪里是什么美梦？分明是高强度社会实训。”

上午十一点半，永康的手机接连收到三条陌生简讯与一条语音。

【请问你家住xx路xx号吗？有个cosplay她在你家门口试图拔出消防栓。】

【她穿盔甲还对着快递员拔剑说‘报上名来’…要报警吗？】

语音留言的背景音是“阁下不在，吾将巡视此地！此红色箱体中或藏火妖之核心——若遇异常，吾将当场焚之——”

永康差点把手机咬碎。

当他急匆匆赶回家，打开门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走错了房。

地板堆满破碎纸箱、拆开的说明书、泡沫包装。

金刚剑使正半跪在电视机前，手里捧着遥控器，盯着画面上的偶像女团表演直播。

她的眼神不似之前战斗那样警惕，反而有些发愣。

“她们为何如此跳动？是在做召唤仪式？”

永康努力不去注意地上的快递盒“妳拆了我三个月的洗衣粉、衣架和买错的小说…”

“吾等听从了上面所言：‘送达即为开箱’。”

“那是广告语，不是神谕！”

金刚剑使一脸坦然“不过这个盒子中之物，确实令人振奋。”

她指了指电视画面“这群身着粉光短裙的巫女们，似乎正在争夺某种荣誉宝座。”

“那是选秀节目…妳能别穿盔甲坐在电视前吗？”

“为何？吾已调低音量，未打扰邻人。”

“妳打扰的是我的心灵...”

......

饭点前，永康终于强硬地提出要求“妳必须换回我给妳准备的便服了，不然我带妳出门真会被当成带剧组跑出来的疯子。”

艾黛笠斯不情不愿地退入房间，半晌后，她戴着头盔探出一点脸“阁下我是否能用窗帘改制成披风？”

“不准！那是全屋唯一一块不透光的窗帘！”

最终，艾黛笠斯还是穿回了永康给她准备的衣物，她出来时眼神依旧有些复杂，像是完成某种奇耻大辱般，拉着帽子压低头发。

“吾已脱甲，阁下满意了吗？”永康忍住吐槽，点了点头。

“总比穿着铠甲好。走吧。”他们走进一家便利店。

门口的自动门“咻”地一下打开，金刚剑使猛地拔出匕首。

“此门自开！难道——”

“——感应器！是感应器！”永康压低声音制止她“别在公共场合抽剑！”

艾黛笠斯缓缓收回剑，表情像第一次看到魔法阵的学徒，迟疑地踏入。

便利店里的冷气扑面而来，饮料柜闪烁微光，便利店广播里传来甜腻的广告声 ————“欢迎光临！草莓大福与泡菜锅拉面限时优惠哦！”

艾黛笠斯盯着收银台的触控屏幕，低声说“此处充满咒语…连声音都甜得可疑。”

永康叹了口气，默默地从冷藏柜拿出一瓶水和两个甜甜圈。

正准备结账时，他突然发现身后安静得异常，回头一看——

艾黛笠斯站在面包柜前，手里拿着甜甜圈的试吃样，盯着包装。

她大声问道“此乃甜之圆盾？是否为供奉圣母之品？”

便利店店员满脸疑惑，几个路人掏出手机悄悄录像。

永康立刻冲过去拉住她“我们回家了，快放下别喊！”

“可此物入口甘香、柔软如云，吾想再取几枚。”

“妳已经吃了三个试吃样了！”

两人一路逃出便利店，永康脸快埋进外套里，艾黛笠斯则满脸不解地舔着嘴角残留的糖粉“吾不明白为何阁下如此羞愧。此处之人皆未拦我。”

“他们不是没看到，是不敢管你好吗？”

“那是吾之威仪奏效。”

“不是威仪，是威胁。”

她侧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好笑“你比梦中还要聒噪。”

“妳比梦中更不讲理。”

那天夜里，永康在日记本上写下 ——— 她真的存在，而且她吃甜甜圈的样子，好像也不那么可怕了...

......

已经不记得是与艾黛笠斯相处的第几天的某个清晨七点三十二分。

闹钟还没响，永康已惊坐起身，他梦见自己在天桥上奔战斗，而背后不断有瓦砾落下，有人在喊他的名字——不是熟悉的声音，却让他莫名心悸。

但当他低头看到那双白袜拖鞋，和厨房里冒着热气的电饭锅时，一切焦躁便被平凡击散。

“阁下昨晚又梦见什么了？”艾黛笠斯探头，披着他那件印有《宇宙战士X》的T恤，袖子被她卷起三层，仍掩不住她那双握过剑柄的纤细手臂。

“没事。”他迅速回神“妳…穿我的衣服？”

“嗯。”她轻轻点头，神情自然“阁下不是说，吾不能再穿铠甲去便利店吗？”

“不是不能，是…会引来警察…”

艾黛笠斯歪头“那这身看起来可还得体？”她说这话时，正一边用木勺搅拌锅里的味噌汤，一边脚尖踮起去拿上层的酱油瓶。

那件T恤配上运动短裤，意外地让她看起来像个大学女学生——只是说话方式仍不改“吾”，让永康忍不住别过脸笑出声。

“阁下笑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妳…有点像正常人了。”

“正常人？”

“现代人吧。”他改口“愿意吃甜甜圈、冰淇淋，肯穿便服，懂得用淋浴泡澡，还会挑饮料牌子。”

她认真地点头“那么，今日可否带吾一游地铁？”

“…妳前几天不是在那边吓哭了小孩吗？”

“他先把吾当成Cosplay演员，还拍了照。”艾黛笠斯轻哼“不过吾已经决定不再穿铠甲吓人了。还有——”

她突然从口袋掏出一个便利店积分卡，得意地晃了晃“吾等昨天在店里自助结账成功了！”

永康微怔“妳学会扫码了？！”

“那种神奇的语言，吾读懂了。”她语气极其严肃。

“那叫条形码…不是什么神奇的语言啦。”

“阁下说错了。”她接连拿出许多她收集的卡“还有会员卡、点数卡、咖啡卡…这就是人类信仰的证明。”

“…妳到底是去便利店练习生活，还是建立某种收藏体系？”

“吾想要了解“现代人”的力量根源。”她望向厨房窗外，眼神竟然微带感伤“过去只知守城，如今才知阁下的世界竟能将幸福藏进一杯热拿铁与七分熟溏心蛋之中，原来吾辈们守护的未来...就是这个模样的吗？”

永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和一个本应只存在于梦境的骑士，一起在拥挤的出租屋厨房里，为要不要多买一瓶牛奶而争执，这比梦更真实。

......

天气开始转凉，永康把夏季校服塞进柜子，换上长袖衬衫，回头便看见艾黛笠斯正对着他房间角落的吸尘器发愣。

“阁下，这个银色机关，是用来封印妖鬼的吗？”

“那是吸尘器啦！用来吸灰尘的，不是武器。”永康走过去一边插电一边演示。

艾黛笠斯看着吸尘器启动，发出强烈轰鸣时竟下意识摆出战斗姿势“此物…竟能吞噬地表！”

“是地毯的灰尘啦！”永康笑着把她的手从腰间移开“妳现在不是不穿铠甲了嘛，别老想着拔剑。”

她眼神微微发亮“可是吾觉得，这机器很适合用来训练灵魂的平静。”

“妳是说打扫可以修行？”

“正是。”她正色道“在吾等时代，骑士们早晨必先洗净自家庭院，方能整理内心。”

永康不知该吐槽哪一句，但看到她抱着吸尘器绕着房间转圈，竟然也有些感动。

这位异世界来的骑士——如今正逐渐学会如何握住生活的手柄。

不仅如此，最近的艾黛笠斯在做饭这一块的热情来得猝不及防。

某天永康放学回来，厨房浓烟滚滚，他一脚踏入险些滑倒，一股焦糖和碳化蛋白混合的奇香直冲鼻腔“妳在…炼丹？”

“吾在重现古代料理。”艾黛笠斯举起一锅深黑色不明物体“名为‘天妇罗’。”

“…那应该不是这个颜色吧？！”

“吾按照网络上的‘图解视频’进行操作。”她掏出永康的手机，点开一个播放至一半的料理视频，画面却卡在油锅爆炸的一帧。

永康凑过去看，顿时扶额“妳把炸虾连壳带壳扔下去了？！”

“因为视频中只写‘虾’，未标明‘去壳’。”

“那视频是给常人看的，不是给骑士看的啦！”

“那吾应该去看王族频道吗？”她困惑地看向他，永康哭笑不得。

艾黛笠斯低头看着满桌黑暗料理，眼中却没有沮丧，而是认真地把一块炸焦的天妇罗递给永康。

“试试看，吾用尽真诚之力去炸的。”

永康咬下一口，脸上肌肉痉挛，却硬是没吐出来。

“怎…怎么样？”

“…很像…现实的梦。”

“是梦境之味？”

“对，非常…不可思议。”他咽下去时眼角都在颤。

艾黛笠斯竟因此眼神一亮“吾等果然也是料理之魂。”

......

为了让艾黛笠斯更熟悉现代社会，永康某天破天荒提议一起看电视。

他打开的是一个偶像团体跳舞的综艺节目。

艾黛笠斯紧盯屏幕上的偶像们，几分钟后，突然用力一拳将桌上空罐敲扁。

“这等步伐…如战前操练，竟蕴含剑意！”

“妳别对着跳舞节目理解成剑术演示好不好！”

“她们挥手如呼吸剑法，转身如逆风步，笑容中含有‘摄心术’之意…！”

“妳冷静点！那是营业笑容啊！”

但几分钟后，她竟沉浸在其中，连连鼓掌“吾已选出吾之‘推’！”

永康难以置信“妳…妳连‘推’这个词都学会了？！”

艾黛笠斯点头“推乃选定信仰之象征，吾选择了那位扎马尾、眼神坚定之她。”

“哦哦，原来妳也喜欢这类型！…她是队长哦！”

她突然把脸靠近永康，目光炯炯“阁下，我想去她们现场观摩一次‘演武’。”

“是演唱会！妳给我别再用奇怪的词形容人家了！”

深夜，永康端着牙刷走进客厅，看到艾黛笠斯窝在沙发上，抱着膝盖打着哈欠，电视机还开着，却播放着财经新闻。

她已换上了自己的新便服，是件简单的灰色卫衣，和一条看起来还没习惯的宽松运动裤。

她转头看见永康，眼睛微眯“吾等了阁下很久。”

“等我？做什么？”

“阁下不是说…今夜一起看电影？”

永康愣住。是的，他确实有答应过，但原以为她会忘了，他轻轻一笑“妳…真会记事啊。”

艾黛笠斯轻声道“吾在学习如何成为‘室友’，据网络所述，适当的共享时间可使信任上升。”

“那我们来选一部吧。”永康坐到她旁边，遥控器还没按下，她却轻轻靠近了他肩膀。

“阁下，身上的味道…比早上好闻。”

“那是因为我刚洗过澡。”永康小声答。

“吾喜欢这个香气。”

“谢谢妳，不过别靠那么近…”永康有些脸红的轻轻推开了非常贴近自己的她“话说今天能别再用‘吾’自称了好吗？感觉听多了别扭。”他侧头看着她。

她眨了眨眼，然后点头“好。那吾今晚…只是艾黛笠斯。”

永康没说话，只轻轻把毯子盖在她肩上，此刻，梦境已悄悄扎根在现实。

两人一起看电影，一看就看到了清晨，而早晨的风穿过纱窗，卷起永康书桌上的几张便利贴。

他坐在沙发上发呆，手里握着那本写了一半的梦境记录册，耳边却飘来厨房传来的不明金属碰撞声

“妳在干嘛？”

“试图用微波炉复苏昨夜之鱼。”艾黛笠斯蹲在微波炉前，神情仿佛正在对某种生物施展复活术。

永康叹了口气，合上本子，望着艾黛笠斯那件带着“我♥饭团”字样的粉色T恤，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应该对她的现代适应度感到欣慰还是担忧。

这一段日子以来，艾黛笠斯透过电视、网络、购物网站，快速吸收着现代人的文明几百年来发展出的各种琐碎文化。

她学会了使用洗衣机，却把香皂当作“能量晶体”扔进去；她学会了看视频，但坚持认为偶像是“巫术系咏唱者”；她甚至试图参加线上抽奖，只因有人在广告里说“人人有机会成为幸运骑士”。

虽然她逐渐放下了铠甲，穿起了永康借给她的便服，但她那与现实脱节的认知——仍旧让永康忧心忡忡。

这就是他突发奇想的契机。

“艾黛笠斯，我在想...”永康坐到她对面，语气颇为郑重“妳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上课？”

艾黛笠斯咬着塑料叉，愣住“吾并非学徒…阁下之言何意？”

“我是说，跟我到大学去旁听。这样妳也能正儿八经地学习一些现代知识，而且…我也比较能看着你，不至于出门又走丢。”

艾黛笠斯微微歪头，沉思了一阵，忽然轻笑“阁下这是以‘王命’之名约我同行？”

“不是王命，是我拜托妳。”

“吾明白。”她神色一转，声音轻柔而笃定“若能随阁下同行，无论是战场、宫廷、亦或是教室…吾都无怨无悔。”

永康被她这套“誓约式”的回应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喝水假装掩饰情绪“…别说得像要去打仗似的，至少在我们搞清楚为什么妳会穿越到这里之前。”

但事实上，比打仗还麻烦的部分…才刚刚开始。

永康最信得过的大学教授姓郭，是那种年过五十却依旧头发蓬乱、满眼光芒、语速快得像高频电台的中年人。

他原本只是应永康的预约，把这个向来低调沉默的学生叫来办公室。

哪知道永康开口第一句就是——“郭教授，我能不能带一位非注册的…访客，一起旁听课程？”

“你谈恋爱了？”郭教授当场兴奋地放下手中的红笔。

“不是，我是认真的。”

“谁不是认真的。”郭教授一边喝茶一边点头“你终于有正常社交啦？带她来我看看…我还以为你这辈子就会活在宗教哲学和梦境里了。”

“我…不是恋爱啦！”

“行了行了。”郭教授摆手“那她有身份证吗？”

永康哑口无言。

“没有学生证也得有访客证。没有身份证？那她怎么进校园？怎么刷门禁？你不会是…拐了个失忆她回来吧？”

永康脸涨得通红，郭教授看着他一脸慌张，忽然微笑“不过……我有办法。”

郭教授是个“万事通”连人事处的行政流程都门儿清，因为也就只有他愿意每次帮永康出面处理这些麻烦事。

他教永康如何提交临时访客申请，又亲自打了推荐电话“说她是你亲戚、暂住于你家、目前休学状态，来感受一下大学学习氛围。”

“我可以吗？”

“你不要脸就可以。”

待续...